第七百日，拂晓。

当第一缕金色的阳光刺破云层，洒在观云台那延绵万级的石阶上时，一个黑色的身影，踏上了第一级台阶。

楚牧元开始登山。

在他踏上石阶的瞬间，一股无形的、浩瀚如渊的恐怖威压，轰然降临！

【锁心威压】！

这由数位元婴大能联手布下的精神力场，并非单纯的重力，而是直指人心的利剑。它要碾碎的，是闯入者内心深处的恐惧、侥幸，以及最根本的求生之欲。

然而，这股威压撞入楚牧元识海的刹那，却如泥牛入海，没有激起半点涟漪。

他神魂中负责感知“恐惧”的区域，早已是一片空洞的废墟。

精神层面的攻击，无效。

但物理层面的灵压，却如同一座真正的山岳，实打实地挤压着他的每一寸骨骼。嘎吱作响的声音，从他体内传来。

楚牧元对此视若无睹。

他甚至主动撤去了最后一丝护体灵气，任由那足以将寻常金丹修士碾成肉泥的压力，尽数作用在自己身上。

他没有抵抗，反而像是在拥抱这股恶意。

威压如锤，肉身为砧。

他体表那层薄薄的死气被瞬间压垮，逸散而出。而他体内，那些因吞噬了太多残响而变得驳杂不堪的煞气、怨气、死气，在这股恐怖的外力下，被强行向丹田的方位挤压、坍缩。

一步，又一步。

他走得不快，但每一步都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。

石阶两侧，早已布满了来自各大宗门的修士，他们奉命在此“观刑”，用目光凌迟这个魔头。

“看，他走上来了！”

“哼，强弩之末，还敢来送死！”

“长老说了，不必动手，光是这【锁心威压】，就足以让他跪在半路，心神崩溃而亡！”

鄙夷、仇恨、贪婪……无数道目光交织成网，落在楚牧元身上。

他充耳不闻，视而不见。

当行至半山腰，万级石阶已过半。此处的压力呈指数级暴增，虚空中仿佛凝结了实质的铁壁，从四面八方挤来。

楚牧元的七窍开始渗出鲜血，皮肤下的毛细血管一根根爆裂，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件布满裂纹的血色瓷器。

丹田内，那颗原本光芒璀璨的金丹，在重压之下，表面也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，随时可能崩碎。

他的神色依旧漠然。

但在他的识海深处，那套被他推演了千百遍的【内塌缩】公式，正在以疯狂的速度运转。他精准地引导着外部的恐怖压力，与金丹内部因能量过载而产生的斥力，进行着最危险的对抗与平衡。

终于——

咔嚓！

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脆响，金丹，彻底崩碎！

狂暴的能量洪流险些撑爆他的丹田，但外界的压力更高、更强！碎裂的金丹碎片在万分之一刹那，就被强行向着中心那一个奇点再度挤压。

所有杂质，所有不纯的能量，在这极致的坍缩中，被强行挤出体外，化作一缕缕黑烟，消散在风中。

最终，当所有能量压缩至极限时，一颗只有米粒大小、却漆黑如永夜的全新内核，在他的丹田中央缓缓成型。

【虚空金丹】！

它没有丝毫光泽，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。它出现的瞬间，周围的灵气、楚牧元体内残存的死气，甚至连外界的压力，都被它疯狂地吸扯进去，消失无踪。

一直被封印在【道心鉴】最深处的燕赤霄，感知到了这股枯寂、虚无、吞噬一切的力量，他沉寂了许久的魂体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狂笑，那笑声只在楚牧元的识海中回荡：

“哈哈哈哈……好！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！毁灭，才是创造的开始！楚牧元，只有这样的地狱，才配得上你这场复仇！”

楚牧元没有理会。

他踏完了最后一级台阶。

当他的身影出现在观云台广场边缘时，原本喧嚣鼎沸的数千正道修士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
所有人都看着那个黑衣浴血的身影。

他周身没有一丝灵光缭绕，面容枯槁，仿佛随时都会倒下。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息，却让在场所有金丹修士都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心悸。

那不是强大，而是一种……“空”。

仿佛一个移动的深渊，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进去。

楚牧元无视了那些投来的各色目光，他体内的【虚空金丹】却因这些恶意而发出一阵微弱的、代表着“渴望”的脉动。

他的目光穿透了层层人墙，径直锁定在广场中央那高耸的处刑台上。

那里，林清寒一袭胜雪白衣，手持一柄冰晶长剑，静静地站着。她的眼神空洞，精致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，如同一个被人操控的绝美木偶。

楚牧元那颗本该没有知觉的心脏，在看到她身影的瞬间，那枚藏于神魂深处的【记忆余烬】，悄然震颤了一下。

一丝逻辑上的“疼痛”，通过数据流般的方式，传递到了他绝对理性的意识里。